第106章 苻坚长安举步维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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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宫殿，这座往昔承载着前秦无上辉煌的巍峨之地，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浓重阴霾的乌云紧紧笼罩，压抑的氛围几乎令人窒息。苻坚形单影只地端坐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之上，殿内烛火在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中无力摇曳闪烁，昏黄光影在墙壁上肆意舞动，将他那孤寂落寞的身影扭曲拉长，显得愈发孤独无助。他目光空洞茫然，毫无焦距地望向虚空，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那场令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淝水之战。

“我究竟为何如此愚蠢至极！”苻坚突然怒目圆睁，一拳重重砸在身侧桌案上，伴随着沉闷巨响，他双目紧闭，痛苦与懊悔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战前，朝堂之上大臣们苦口婆心、忧心忡忡的劝阻声仍在耳边回荡：“陛下，东晋君臣一心，上下齐心，且坐拥长江这一天然险要屏障，固若金汤，此时进攻东晋，恐非明智之举啊！”然而，彼时被接连胜利冲昏头脑的他，满心骄傲自负，又怎能听得进这些逆耳忠言。“朕坐拥百万雄师，兵强马壮，只需把马鞭投入长江，便足以截断江流，区区东晋，那所谓的天险又何足为惧！”苻坚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深深的自嘲与悔恨，“如此狂妄自大，我为何会变得这般盲目轻敌，为何当初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分析局势，又为何要将王猛那苦口婆心的临终告诫，统统抛诸脑后！”

王猛，那位与他亦师亦友、情同手足的肱股之臣，在临终前，曾紧紧拉住他的手，目光中满是恳切与忧虑，声音微弱却坚定地说道：“陛下，前秦虽已统一北方，但根基未稳，内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尚未完全融合，此时进攻东晋，实非良机，还望陛下三思啊！”可是，王猛一离世，他就仿佛失去主心骨，将王猛的肺腑之言忘得一干二净，一心只想着尽快完成统一大业，建立不世之功。如今，落得这般凄惨悲凉下场，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猛子啊，你若还在我身边，定会毫不犹豫地揪着我的衣领，大声骂醒我这个执迷不悟的糊涂之人。你目光如炬，智慧超群，定能一眼识破那谢安的奸计，又怎会让我陷入如今这般万劫不复的绝境。”苻坚心中对王猛的思念如决堤洪水，往昔二人促膝长谈、彻夜谋划天下大事的场景，如生动鲜活的画卷，在他脑海中一一清晰浮现。王猛在世时，整顿吏治，让官场风气焕然一新；发展经济，使百姓安居乐业；出征平叛，确保国家安定繁荣，事事都为他排忧解难，让他心中充满踏实与自信。如今，面对这如乱麻般错综复杂、千疮百孔的艰难局势，苻坚只觉得孤立无援，仿佛置身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找不到方向，内心充满恐惧与迷茫。

“陛下，大事不好啦！”一位大臣神色仓皇，脚步踉跄，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声音带着颤抖与焦急，“洛阳的苻叡兵力严重不足，如今已是危在旦夕，粮草接济早已中断，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而且，周边匪患如野草般肆意丛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恳请陛下速速增派援兵，解救洛阳于水火之中啊！”

苻坚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犹如拧紧的麻花，还未等他开口回应，慕容泓便冷冷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站出来。他微微仰头，眼神充满傲慢与不屑，语气轻蔑地说道：“陛下，如今长安自身兵力已然捉襟见肘，如同风中残烛，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兵力去救援洛阳？简直痴人说梦！再说了，这军饷又该从何处筹措？国库如今空虚如洗，难道要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吗？依我看，洛阳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先竭尽全力顾好长安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否则，长安一旦有失，其他地方也就毫无意义了。”

苻坚心中顿时涌起熊熊怒火，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愤怒几乎将他吞噬。但他深知，此时不能与慕容泓彻底翻脸，否则局面将瞬间失控，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他强忍着心中几乎要爆发的怒火，努力让声音保持沉稳，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洛阳乃是至关重要的战略重镇，地理位置险要，乃是长安的重要屏障。一旦洛阳有失，长安必将直接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危在旦夕，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朕意已决，必须派兵救援，不容置疑！”

慕容泓却丝毫不肯退让，不仅未收敛嚣张跋扈气焰，反而向前踏出一步，直直逼视着苻坚，眼神充满赤裸裸的挑衅，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陛下，您这分明是要一意孤行到底啊！如今朝堂之上，千头万绪，诸多事务都迫切需要兵力和财力支持。您却执意要去救援洛阳，全然不顾其他地方安危与需求，如此决策，恐怕难以服众吧？恐怕会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对陛下的英明产生质疑啊！”说罢，他身后一众党羽纷纷随声附和，一时间，朝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支持苻坚的大臣与慕容泓的党羽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激烈争吵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仿佛要将这庄严神圣的朝堂彻底掀翻。

苻坚看着这混乱失控的场面，心中充满无奈与悲哀。“曾经的前秦朝堂，令行禁止，威严庄重，群臣一心，何等井然有序，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堕落成这般模样，如同失控的闹剧舞台，混乱不堪，毫无尊严可言。慕容泓，你以为朕不知你心中龌龊想法？你不过看准朕如今身处困境，故意在朝堂上肆意挑起事端，妄图一步步架空朕的权力，将朕这位大秦天王变成有名无实的傀儡罢了。可如今局势艰难，内忧外患，朕为维持前秦朝堂表面安定，不至于彻底分崩离析，却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默默忍受你这等权臣的嚣张跋扈，这种滋味，犹如万箭穿心，痛彻心扉啊！”苻坚心中暗自思忖，为大局着想，他不得不咽下这口屈辱闷气。

朝堂上的纷争如永无休止的噩梦，让苻坚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回到后宫，他如迷失方向、身心俱疲的旅人，脚步踉跄地径直走向酒窖，费力抱出几坛美酒，摇摇晃晃回到寝宫，便迫不及待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猛灌，试图借这辛辣刺鼻的美酒，浇灭心中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无尽愁绪，忘却朝堂上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痛苦不堪的烦心事。

不多时，清河公主迈着轻盈莲步，身姿婀娜地缓缓走进寝宫。她那精致面容在烛光映照下，宛如娇艳欲滴的花朵。看到苻坚借酒消愁、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如同夜空中瞬间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随即，她立刻换上温柔关切的神情，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柔声道：“陛下，莫要再喝了，这般过度伤怀，身子如何承受得住啊。您乃是大秦的顶梁柱，是天下百姓的主心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说着，她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巧巧地夺过苻坚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