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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的天水一色他知道,因食店临近江而建,不管在一楼还是二楼推窗出去便可见水面潋滟之景,江风袭来吹散人心中所有烦闷,若是在晴好的天还可见水光跃金景象。

偏生这家食店的葱醋鸡食鲜味美、肉质紧嫩,单笼金乳酥轻软不腻,入口留甜,氽煨出的汤浴绣肉丸口感劲道,就连他家的切鲙鱼、琥珀酒都也算上品,为此这家食店价钱也远超长安城内其他食店。

袁亭宜沉吟片刻,终于在侍从着急的要死的时候开口道:“他有。”说罢指向远处正在擦刀的刘从祁。

郑郁长吸一口气,突然好奇刘从祁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跟袁亭宜一起玩。

“行了行了,你跟我爹谈完记得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袁亭宜怕自己老爹等得及,又怕郑郁反悔不去,“东市离王府多近啊!定能在宵禁前回去,你不想回去的话我陪你去平康里嘛!你快去吧,快去快去!”

袁亭宜边说边推郑郁,因为怕郑郁反悔是一大串接一大串的话蹦出来,不给郑郁丝毫反驳的机会。而郑郁在听到袁亭宜一副知心好友样,说要陪他去平康坊时差点没气厥过去,刚想开口却又被袁亭宜一堆话堵住。

袁亭宜将郑郁推到庭院阶梯数步前,就转身小跑着离开,而郑郁从头到尾只说了三个字,其余的时候没有说出自己想法的时机!

郑郁看着袁亭宜离去的背影,因为走的太快还差点摔一跤时,他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侍从也在袁亭宜离开后,继续为他引路。

正堂内中是一张长榻,榻上铺着绣有山水会鸟的团垫,而下方则是两列对立的方案,方案下配有团垫。堂内角落处燃有香炉,四周帐幔垂放,光影参差不齐,为此还点有灯烛在内。

郑郁脱鞋着袜入内,在见着袁纮后,双手交叠于身前,最后拜于额前,哽咽道:“学生郑郁拜师傅安。”说完头在锦毯上一磕,沉闷有力的磕地声在安静的堂内响起。

袁纮坐于榻上年过六十,双鬓染白,眼眸精明却不势力,透露着一股沉稳。此时已下朝身上官服却还未换下,腰间的金玉带配有十二跨,人虽暮年,可周身有着洞察世事的敏锐。

“快起吧,我有三年没见你了,上次在延英殿不便与你多说,现在快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袁纮声音浑厚有力,话语间满是关切。

“是,师傅。”郑郁听到袁纮话后方才起身,双手交叠于胸前。

他早年就上袁纮的课后来又受其教导,更是郑郁中进士那年的主考,袁纮依着旧情往例让他喊一声师傅。

袁纮将郑郁细细打量一番后,指向下方左侧一方案笑着说:“你长高了也沉稳了,快坐吧。”

郑郁道谢后坐下,顷刻间有侍女奉上热茶,袁纮挥手让侍从全部退下。“并州事你处理的很好,民为重,君为轻。那日圣上问你,我就猜到他起了这个心思。念着朝堂与皇子间的关系,圣上不可能放太子独大,只是不知成王能否与太子一比啊!”

郑郁拱手道:“师傅,政局瞬息万变,君心难测。圣上又无改立储君之意,这样做恐令朝堂百官有所猜测。成王若真起了那心思,重则恐令江山动荡。”

“回家三年可是笨了脑子?”袁纮白眉一横怒喝,“当年你爹室韦一战落了疾,圣上念他军功让你任监察御史,为的就是安抚你爹,不然按往例就算考中博宏拔萃,也要把你派去什么地方熬个三年五年县尉再说。而这些年,圣上扶持京官崔山庆、严明楼、乔省恩,外放则是北阳王、平阳王、吴子高,京中又则是外戚、科举、官吏众成一派的党争。成王身后无人又非嫡非长,就算成王与严子善交好,可蒙圣恩的是他父严明楼,更何况还有崔山庆、刘千甫在,翻不起浪。”

郑郁听完袁纮话后,跪地磕一响头,说:“师傅教训的是,是学生思虑不周。”

“思虑不周?思虑不周会在回京第二日就来找我?”袁纮看他跪地认错的样子,轻笑一声说,“是来套我话的吧?是成王让你来的?”

“并非成王之意,学生与他不熟。”郑郁保持着跪姿说道。

身姿极低保持这样的姿势,堂内炉火虽旺可他额间却已出了冷汗,因为他刚才确实是套袁纮话的!

这些年德元帝一直于众臣之间寻立平衡,重用外戚为首的刘千甫、严明楼,又同时提拔科举出身的袁纮,底层官吏升任上来的张书意。

京内京外势力不休,郑郁今日这么说,只是想知道德元帝对成王会是怎么一个心思。虽然已知晓他要扶成王,可这个界限在哪里他得知道,这样才好他去找林怀治做吴少瑛三司会审之事。

德元帝向来倚重袁纮,有些话定会与袁纮交谈,所以他今日不单是为了父亲一事前来,更是为了知晓德元帝对林怀治的戒心在哪里。

“不熟?”袁纮咬出两字,堂内安静许久后才叹口气说,“阿郁,事情已过两年,当年圣上、成王查彻东宫上下都一无所获,你这几年一直在长安城内打探,又打探出什么了?他是惠文太子亲弟弟,你对他格外上心些也无妨,只是诸皇子间暗流涌动,万勿涉太深。你不仅是郑郁还是北阳王的儿子,你被任何一方拉入都代表你父兄亦有这个心思。”

袁纮气恼郑郁见自己,居然是为皇子的事而来打探实在生气,可又想起德元帝让程行礼出任永州刺史的事。心里又宽容了几分,不免对郑郁多加叮嘱。圣人求的是多方互平,他身为大雍之臣,自以江山社稷之事为先。

“师傅,我未见子若最后一面,是以心神难定,今朝回京与成王闲谈时见人心性,不想他步宁王后尘。所以今日才斗胆冒犯,还望师傅恕罪原谅。”郑郁说罢又是重磕一头,说,“师傅的话我定牢记在心,臣者自为一忠字。”

袁纮看他这样一直磕头心中气也消了,他何尝不知道郑郁与林怀清的情谊。

莫说郑郁就算是他,挚友离世也难免伤怀,更何况郑郁又见德元帝这样想扶林怀治与太子对列,只是以为他因为林怀清所以对林怀治上心几分。

袁纮端起茶盏饮一口,沉声道:“别磕了!你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朝中局势你要看得明白才行。君王未死,余等皆是臣,明白吗?”

“是,师傅。学生明白了。”郑郁这才起身坐好,骤然碰见冷气,额间细汗这才消退些许,不像刚才低身时那么强烈。

茶盏应声而落在案上,“额上汗还不擦啊?”袁纮这么一说,郑郁才笑着拿起方案上的丝帕揩去细汗。

“圣上让知文任永州刺史,兄长脾气暴烈,这一去怕是会吃些苦头,师傅你就就没拦着吗?”郑郁讪笑说道。

“哎!这文书是拟好发到我面前时才知道,我也想拦啊,可用什么理由?”袁纮长叹口气,欲言又止,“这事也不全是朝堂之意,刘家三女想嫁与行礼,这孩子没答应右相又在中间旋着,一来二去拖了有快一年。行礼呢是表明拒绝,三娘又铁了心只认他。右相被女儿烦的不行,正逢年底官员考课出来,就想让行礼不在京中,自己女儿见不到就不会再想着。以及揣测圣意说了些话,圣上就调任他为永州刺史。”

郑郁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缘故,这样看来德元帝和右相不管是出于守护钱袋还是女儿,最终目的都是程行礼。

只是自己父亲在这时正好需要一个平衡点,而任职刺史就是那么一个平衡点。从他出长安城内那一刻德元帝就想任官员去永州,这时的程行礼就在右相的操纵下露面,程行礼反驳德元帝与右相便是恰好逢了两人心思,眼不见为净。

郑郁假装疑惑道:“圣上对父亲有诸多猜忌,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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