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剑客自蜀中来,最闻名的便是他爱酒的性子和一身不可捉摸的剑法。
传言他用剑,可拈花拂草,其宝剑灿灿光华,无一人见过它的真面目。
此时这人醉倒在逍遥楼里,抱着雅室里的雕花屏风不肯放手。
张了然扯也扯不动,眼见这人向东边窗倾倒,急出一头汗,连忙叫了掌柜。
掌柜是个圆滚滚的小老头,差使几个活计,连同伙房里力气最大的颠锅伙夫,都未能将他拉动。
更别说这人还发酒疯,抽了条柳枝凭空舞起来,转眼挥落几只酒盏,吓得众酒客逃窜。
掌柜索性关了门,叫来了谢三娘。
日光渐沉,谢灵犀裹着披风匆匆赶到时,这人的癫疯已至尾声。
——谢灵犀躲在家中休养了几天,一连打发了各路别有居心的柳续同僚、来听八卦的京官后生、光看笑话的结仇贵胄……
甚至连哥哥姊姊、崔漪等人,得了她一句“正在静养”的招待,板凳还未坐烫,便被劝了回去。
至于吹着髭须来的父亲、提着一篮子名贵药材的母亲,自是管不了谢灵犀,跑去和柳续算账了。
终于清静了。
她刚躺上榻,便见一个伙计气喘吁吁跑来,嘴里大嚷——“娘子,逍遥楼出事啦!”
面前酒盏碎了一地,长桌从中砍断,姑娘的红纱裙摆里淌着美酒,惊慌失措地颤着蝴蝶步往前扑。
而那罪魁祸首,此刻正抱着屏风失神。
谢灵犀神情复杂:“便是他?”
张了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人她前世见过,却不是今日这般爽朗的模样。
大成初年燕稷登基,当时的叛党头子身后总跟着一人,头戴帏帽,露出煞白的一张脸。
即使面前这人气质与当时迥然不同,她也不会认错。
想着,谢灵犀见面前这醉醒参半的人,差伙房要了碗醒酒汤,待汤放凉些,直接从人头顶淋漓浇下,便是再糊涂的酒鬼,此时也该醒了。
况且她没记错,这人是会武功的罢。
白石果然瞪大了眼睛,胡乱擦着脸,“你浇我作甚?!”
谢灵犀冷冰冰:“连砍十张桌子、酒杯打碎数盏、吓跑了两名歌姬……宾客作鸟兽散,坏了我日入百贯的生意,你打算如何赔?”
“不是……我——”
白石看清满屋狼藉,张嘴正要辩驳,又听谢灵犀道:“还有——你定的雅间是我寻天下珍宝布置,一袭锦缎价值连城;你喝的美酒名为千金酿,全京城只此一盅,被你喝的一滴不剩——”
她顿了顿,回头吩咐:“了然,这也记在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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