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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珝微愣之际,钟离挚已流露出不忿之色,“要说俪王真真狡猾,若非有高人相助,咱还真识不破她的鬼蜮伎俩!”
甄琅出自倾剑山庄,跟踪探秘乃行家里手,且售卖的消息从无偏差。
钟离珝面带疑惑,“你就那么信任那位甄少侠?我问你,如何就能断言俪王与凌百尧互换了身份?”
钟离挚淡淡笑道:“其一,找人假扮自己,必是亲信,而重明卫中,与俪王年龄相仿、身形相似且武功出众者非凌百尧莫属,兼之凌百尧的弟弟是俪王宠侍,应该更能得到俪王的器重与信任。”
“其二呢?”
“其二,俪王生自北方,凌百尧却久居江南,一个亲王,一个武官,无论饮食习惯还是言行举止,两人其实差别很大,凌百尧装得再像,也会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
钟离珝扑哧笑道:“这话说的,就好像那位甄少侠日日随侍在王驾身侧!”
“虽不中亦不远矣!”见钟离珝意图寻根究底,钟离挚眨动明眸,颇有几分颠倒众生的神.韵,“姐,我答应过人家要保密的,所以说不得!”
钟离珝也不想为难他,“好吧,一二都讲明了,还有三四吗?”
“这第三嘛,就得落在俪王宠侍杨沐身上。”钟离挚从容淡定,“俪王派他随驾,自然是为掩人耳目,可总得顾及他的声誉,也肯定不想被戴绿帽才对。”
钟离珝并不赞同,“宠侍而已,转手便能送人,还在乎名声?”
钟离挚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敢情在你们女人眼里,我们男子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物件!”
钟离珝见他着恼,忙起身赔罪,“好弟弟,我失言了!”
钟离挚冷哼,“你可知,俪王对杨沐很是宠爱,寿诞之际将他接去绮春园,又为了他与兵部尚书顾溪交恶。让凌百尧假扮自己,既可借用其重明卫千户身份便宜行事,又顺带维护了杨沐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见钟离珝暗自沉吟,又问,“你昨日所见之人里面,是不是有那位前重明卫指挥佥事夏婖?”
“你怎会晓得?”见钟离挚眨眼,钟离珝恍然大悟,“定是赛貂蝉给你通风报信。”
钟离挚颔首道:“她将昨日所遇之人都绘了画像给我,然后我与山西镇抚司送来的人犯画像做了比对。”他取出画像,递给钟离珝。“姐,你到现在还不相信那王惜就是俪王本人吗?”
钟离珝心服口服,“我就说嘛,夏婖何以对凌百尧那般恭敬,原来是她正经主子!”说完又流露出轻微的沮丧,“若非俪王易容,我定能认出她。”
武成王书房里有玹铮元服后每年的画像,她们姐弟均看过不下百遍了。
她颇为好奇,“小挚,那位甄少侠实在高明,你如何结识的?”
钟离挚勾起嘴角,不无得意道:“跟你同俪王差不多吧,当时打了一架,互有损伤,又设赌局,没分输赢,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不止甄琅,他结交的江湖朋友九成九都与他斗过法,按他的话说,只有试了水的深浅,才知道这河值不值得过。
钟离珝赞许道:“那凌百尧也是个人物,将保定、真定还有平阳府搅得天翻地覆,就为了吸引注意,替俪王隐匿行踪。”
“俪王暗度陈仓,必有所图。”钟离挚拉着钟离珝进了东次间,撤去屋子正中花梨长方大案上的桃红绣花案布,并旋动机关。
只见桌案吱吱呀呀从中间向两侧裂开,露出大同府全境的沙盘。
他依次点指十三卫所及阴山、吕梁、太行山麓的驻兵标识,“俪王去天峰岭,定是在查探祖母于大同府的兵力部署。”
钟离珝双臂交叠,捏着下巴,“说穿了,她疑心祖母会拥兵自重,效仿燕赵,凭恒山而立天下。”
“未必是疑心!”钟离挚嗤嗤一笑,“她又不是陛下,我看她多半是想探探结盟之人的实底。”
钟离珝哂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她可是刚替陛下挡了一箭的人!”
钟离挚成竹在胸,“陛下若遇刺身亡,她必会被削爵问罪,太女登基,于她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必须确保陛下的安全。”
“那照你的说法,陛下是她的依仗,且对她恩重如山,她又有何理由弃陛下而择我武成王府?”
钟离挚眉梢眼角均微微挑起,不答反问,“如果她身世败露,那么当今世上,谁将是她最大威胁?”
钟离珝抚掌大笑,毫不掩饰钦佩之意,“小挚,你若身为女子,姐姐情愿将世女之位拱手相让,然后任你驱策。”
“得了吧!”钟离挚转动机关,合上桌案,“那是祖母传承给你的衣钵,我才不乐意自寻烦恼呢!”
说完回转明间,钟离珝追了出来,“哎,我捉了只豹崽给你,已交给纯钧了。”
钟离挚闻言,猛然驻足回眸,“当真?”
“骗你作甚?都还没断奶呢,你好生养着。”钟离珝说完忽发觉钟离挚不对劲,“你怎么了?”
钟离挚定定望着她,声音幽幽的,“姐,你说幼崽丢了,母豹与公豹都会伤心欲绝吧?”
钟离珝被问得愣住,尚不知如何作答,又听他唏嘘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放它阖家团聚吧。”
“小挚......”钟离珝快步走向他,见他神色黯然,忙按住他肩膀,歉疚道:“对不起,姐没想惹你难过。”
“不关你的事。”钟离挚像儿时那般环住了钟离珝的腰,将头贴在她胸膛上,“姐,我梦到爹爹了。”
两人的生父尤氏祖籍江南,这座小留园便是依据他当年绘制的图纸而建,只可惜园子建好了,人却失踪了。
钟离珝手臂轻颤,竭力忍住内心的酸楚,笑着问,“他这次是带你去湖上泛舟,还是做了漂亮的油纸伞给你?”
尤氏在钟离挚的梦里向来是位慈祥温柔的父亲。
钟离挚眼中渐渐蓄满泪,哽咽道:“他这回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我喊他,他不应,我哭,他还是不应。姐,你说,他为何不应我?”
自打他出生,尤氏就迫不得已离开了他。而这十九年间,他只知尤氏还活着,却无法得见。
他手臂紧了又紧,“姐,其实,问鼎天下未尝不是件好事,那样,无论是祖母,还是你我,都再不会受制于人!”
“傻弟弟!皇帝便能随心所欲吗?”若换做旁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钟离珝早就施以责罚,可面对钟离挚,她舍不得。“咱们钟离家自景齊开朝便世沐皇恩,祖母更是视忠义二字如命,触她逆鳞的话不许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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