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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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闻青郢一身白衣，走走停停，时不时闭上眼睛杵在路中，凡他经过之路，两边房屋静静悄悄，偶有烛光，也瞬间灭了。

“今夜不是月圆之夜，怎么……”有户人家传来声音。

“别出声！”另一个人立刻制止。

“月圆之夜？”闻青郢一怔，忽然背后一阵冷风吹过，神识的感应瞬间增强，震得他头脑嗡嗡作响。闻青郢心中一喜，猛地转身，只见一张血淋淋的脸，披头散发，鼻尖相对，与他仅有三寸距离。

那张脸甚是可怖，双眼腐烂，只剩两个血洞，嘴唇艳红，牙齿锋利。闻青郢吓懵了，整个人僵在原处，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冰冷湿黏的黑色长发拂过闻青郢侧脸，闻青郢狠狠一个激灵，双腿猛蹬，拔地而起，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落地之时，已在数十尺开外。

竟是一只女鬼。

这只女鬼穿着残破不堪的红衣，低垂着头，黑发湿黏，血一滴滴从发梢滴落下来。她抬起手，指甲尖削，指尖鲜红，冲着闻青郢，忽然吐出了模糊不清的嘶哑字眼，“妹妹……”

闻青郢惊魂未定，看着红衣女鬼，下意识反问道，“你说什么？”

“妹妹？”还是嘶哑的声音，只是多了些疑惑，忽然，红衣女鬼飘了过来，闻青郢忍住打鬼或者逃跑的冲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那鬼绕着他飘了一圈，尖削的指甲挑起他的一缕长发，放到鼻底闻了闻，然后缓慢摇头，喃喃道，“不是妹妹……妹妹……”

“自然不是妹妹。”闻青郢按按额角，说道，“你体内有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不是妹妹！”那鬼似乎不懂人言，对闻青郢不理不睬，尖啸一声，忽然拔地而起，在半空中盘桓一圈，倏忽不见了。

“喂！”闻青郢叫了一声，奈何那鬼知晓闻青郢不是“妹妹”之后，再也不肯出现了。

“我说这块碎片怎么忽隐忽现，原来被鬼吞了。”闻青郢摇头苦笑，“这下不好办了，这千年老鬼，虽然失了神智，但是能耐不小，若是想躲，我也找不到她。何况以我目前一成神力，若是硬来，只怕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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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站在原地，略一思索，拔腿就走，四处寻得嵬州功德小君的仙府，用神力传音道，“在下是下凡历练的神仙，路过此地，有一事请教。”

过了片刻，一名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说道，“在下功德小君妙姮，敢问上仙有何指教？”

闻青郢倒是一怔，没想到嵬州如此重男轻女之地，功德小君竟是个女人。闻青郢拱一拱手，说道，“在下路过此地，遇到一名身着红衣的厉鬼，又听得百姓说什么月圆之夜，特来询问，还请小君为我解惑。”

妙姮面色一慌，随即镇静下来，说道，“红鬼从不害人，只在月圆之夜出现，而且只恐吓买童养媳的恶人。红鬼虽神志不清，但心地善良，今日出现纯属偶然，还望上仙放她一马，权当没看见可好？”

闻青郢眉头一皱，问道，“你身为功德小君，竟然为厉鬼说话？她杀孽深重，遭受侵蚀，已经失了神智，你如何肯定她不害人？”

“上仙有所不知，这红鬼已在此盘桓千年，千年之间，未杀一人。杀孽深重，是其生前之事，上任功德小君告知我，她本是千金小姐，被人拐了，卖到嵬州，不堪其辱，杀了买主一家七口，只是不知为何，死后修为大涨，跳出轮回，成了厉鬼，盘桓此处不去。”

死后修为大涨，只怕是吞了他的神识。闻青郢继续问道，“她之所以现身，是把我认成了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又是何人？”

妙姮再次面露慌张，“上仙恕罪，被拐之人，本是姐妹二人，卖到一家，妹妹凌辱至死，姐姐才杀了买主一家。妹妹生性善良，没有杀孽，本该进入轮回，投个好胎，只可惜不愿丢下姐姐，与姐姐一起化成厉鬼，也在此处盘桓。上仙，她们二人并无危害，我与上任功德小君才瞒而不报，请上仙恕罪！”

闻青郢长叹一声，说道，“妹妹若无杀孽，任其徘徊人间，虽不合规矩，但无伤大雅，倒也无妨。只是姐姐杀孽深重，日渐侵蚀，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到时千年厉鬼大开杀戒，只怕这整个嵬州，都会化成鬼蜮。”

“竟会如此！这姐妹千年之间，相依为命，从不害人，她二人不愿分开，我一时心软，没想到……”

“你若心软，应该在功德册中，详写功过对错，助她们下辈子投个好胎。”闻青郢叹道。

“妙姮知错，多谢上仙点拨。”妙姮低头说道。

“等过几日，你便修书一封与审判司，让他们下来处理。”闻青郢说道。

“审判司？那她们姐妹二人岂不是……”妙姮面色悲戚。

“怕是免不了责罚。”闻青郢摇头叹息，“这样，小君，你莫要寄与审判司，直接把详情写明，寄给审判司副使杜乘风，他亲自处理，也许会对这姐妹二人好一些。”

“杜乘风杜上仙？”妙姮一怔，连连点头，“多谢上仙点拨！”

闻青郢摆摆手，想起对林悠远探监的嘱托，一周之内，便给杜乘风找了两幢难事，他这老友，若是知晓情况，怕是该骂他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询。”闻青郢说道，“我找那红鬼有些私事，你可知如何引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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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回到借宿之处，带着一言难尽的神情。

妙姮的话犹在耳畔，“上仙，红鬼的妹妹喜着白衣，红鬼双目腐烂，视物不清，既认错你一次，便会认错两次，若是上仙实在无法，可以散了头发，赤着双脚出去走走，说不定红鬼便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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