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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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夜间的哥谭市中心远比其他时候热闹。在接受了连续五天的压榨之后，任何人都需要出门发泄一下，找点乐子，这点对哥谭的土特产——花样百出的非典型性罪犯们来说也是一样的。于是，义警便很不幸地成为了这一时段中唯一忙碌的职业，布鲁斯·韦恩相信从今晚7点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自己都是绝无休息的可能的。

所以我才更应该警惕。蝙蝠侠想着，面具下的眉毛微微蹙起，越发仔细地审视起哥谭各地传来的监控画面，试图侦查出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

今晚实在过于安宁了，除了普通的小偷小摸以外就再无罪案发生，连平时遍布大街小巷的抢劫犯都隐匿了踪迹。如果仅看表象的话这自然是件好事，哥谭若能日日维持这种治安水平，那布鲁斯全家就都可以挂起披风退休了。但蝙蝠侠深知这座城市罪恶的天性，他几乎确信在某个自己目光尚未所及的角落里正酝酿着一场惊天阴谋。在人类发明的所有概念里，未知比任何其他事物都要更加令人害怕。但蝙蝠侠就是恐惧的化身，他不会害怕，只会感到轻微的焦躁和不安。

思索之际他不经意间扬起头，远处天台上一抹熟悉的人影就这样抓住了他的眼球。对方正和他一样蹲在滴水兽上俯瞰车水马龙的街道，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广场上硕大的电子钟，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罗宾……”布鲁斯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射出抓钩一个飞身荡上了知更鸟停驻的楼顶。达米安今晚不该在这，他周二夜巡时腿部中弹了，所有知情人都勒令他在家休息，布鲁斯甚至给他下了禁足令。

但那不是达米安。随着红绿相间的人影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布鲁斯恍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对方没有戴达米安标志性的兜帽，而是披着一条泛着蓝色光泽的黑色斗篷，它正随着寒风猎猎舞动，翻卷间时不时露出金黄色的内衬。

“你选了个危险的位置休息，罗宾。”蝙蝠侠落在天台上，缓缓从身后接近对方，刻意放大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免吓到他。眼下这种情况其实并不罕见：哥谭市遍布着蝙蝠侠的崇拜者，梦想成为罗宾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行动力过强的小家伙决定亲手做一套粗糙的制服，怀揣着幼稚的正义感上街去行侠仗义，不过他们能做到的最高成就大概也就是送临产的孕妇去医院，或者制止几场学生间的霸凌。只要不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安全，蝙蝠侠基本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这名“小模仿犯”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能够纵容的程度。

“不错的制服。”他评价道，试图估算对方的披风到底使用了多少凯夫拉材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基本不可能靠自己做出这身装备来，所以他的背后要么有对和他一样鲁莽的父母，要么藏着一个心怀叵测的阴谋家。

蹲在滴水兽上的“罗宾”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慌间脚下一滑就从屋顶上栽了下去。饶是布鲁斯看着这一幕也感到心脏狂跳，在意识来得及反应前，身体就已经跟着陨落的知更鸟纵身跃下。他在坠落的过程中焦急地搜索着想要救助的目标，却在此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刚刚的男孩不知何时已掏出抓钩枪瞄准了天台的围栏，射出的钩子精准地卡在了栏杆的缝隙间。他用力拉住绳索，硬生生于半空中停滞了一秒，接着荡向对面的大楼，在墙壁上蹬了几步，借力跃向半空连续转体四周，才重新落回了滴水兽上。

说不惊讶是假的。布鲁斯愣了愣，直到快要落地的时候才想起发射抓钩，沉默地将自己吊回了屋顶。罗宾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得到几声赞美，但布鲁斯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见他久久没有言语，罗宾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撇着嘴小声嘀咕了几句旁人听不太懂的话，然后仿佛幡然醒悟一般再次跳了起来，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叫道：“没有人，不可能有人喜欢这身制服！所以你到底有什么难事要我去办，蝙蝠侠？”

刚刚那套似曾相识的杂技表演布鲁斯还能以自己眼花作为解释，但现在对方说话的声音可实实在在让他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迪克？”他不确定地唤道，大脑里飞速闪过所有和逆转时间有关的可能性。老实说，这种常人看来极端吊诡的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但男孩接下来的反应是连他也没有料到的。

“你叫我什么？”罗宾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嘴唇颤抖着发问道，仿佛布鲁斯刚刚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一般。

蝙蝠侠皱了皱眉头，越发觉得事情可疑了起来。但他没再叫一遍迪克的名字，直觉告诉他这会触犯某种禁忌。

“罗宾？”他换了种叫法称呼对方，眼看着男孩紧绷到痉挛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

迪克似乎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里，又骄傲地挺起胸膛，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再次质问起来：“我在。所以呢？你究竟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以至于硬着头皮夸起这身制服来了？”

蝙蝠侠陷入了一阵谨慎的沉默，因为他终于发觉这个罗宾与自己记忆中的迪克也有几分微妙的不同。他不动声色地调试着面罩上的按钮，找出布鲁德海文的监控画面：夜翼正全神贯注地和无心者周旋，显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在哥谭引发灵异事件。

“告诉我，你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到这的吗？”蝙蝠侠状似随意地问道，尽管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话听上去都很严肃，但他相信罗宾能够察觉其中的区别。

然而结果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迪克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介于无奈和羞恼之间的面容，紧蹙双眉以展示自己回答蝙蝠侠的问题时有多么认真：“贤者之石，我被它意外传送到了这个宇宙，平行宇宙，明白吗？把那东西还给圣诞老人是个愚蠢的决定，我早就警告过所有人了。但是当然了，根本没人听我的！”

“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罗宾将十指弯曲，双手在耳朵两侧比划了一下，似乎想要模仿某种生着利爪的猛兽，来彰显自己口中的“圣诞老人”究竟有多可怕。但布鲁斯瞧着他的模样却只想发笑。

倒不是他质疑迪克这番陈述的真实性，无论那听上去有多么像孩童的稚语。蝙蝠侠的确有个敌人叫做疯帽子，所以如果平行世界有个反派想要号称“圣诞老人”，那也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但一个十三四岁的迪克认真谈论圣诞老人的模样实在很可爱，好像他仍相信童话一般天真无邪。布鲁斯忍住笑意，没有戳穿这个事实。对平行宇宙的迪克来讲，眼下的状况无疑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他应该提供可靠的帮助，而不是表现得像个幸灾乐祸的混蛋。

“圣诞老人，”蝙蝠侠点了点头，在脑海中收集所有与此相关的传说，通常这些精神失常的罪犯都对自己的绰号格外上心，行为模式会和自己的名字间存在某种呼应关系，“所以这是个专门针对儿童行凶的罪犯，只在平安夜作案，能够在时空间随意穿梭，对吗？”

“错了，错啦，”罗宾很不满似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说错了一点，他不只在平安夜出没。只要到了节假日就要当心圣诞老人，那家伙的野心整本日历都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