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才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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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越想倒是越痛惜！

沈夫子又翻来覆去强调几遍熬过便好，“从商的话，日后对小阳清名都有碍！若非顾念小阳才华，老夫也不会多番强调。这些话，对着小阳说打击他，我今日也不见他了，免得涂添伤感，你自己好生考虑清楚。”

说完，沈夫子瞧着凌沈氏面色来来回回变化，似在思忖的模样，也就安心告辞离开了。

兰妮儿颇为担心的看着凌沈氏，害怕人因为这沈夫子的三言两语改变了卖慈母饼的事情。

“妮儿，伯娘没事。”凌沈氏慢慢端起陶土碗，将里面的还温热的茶水往外一泼，还愤愤道：“兰妮儿，你记着，这种只会耍嘴皮子还清高的读书郎，比庄稼汉都不如，一点不实诚，要不得！”

“先前他只欺咱不读书，自己高高在上的显摆！”

读书人，那是天然能够高人一等的。所以她畏，她敬，她尊啊，谨小慎微，能屈膝跪拜，恨不得真把人当做再生父母一样叩拜。

可仔细想想。

小阳读书，交的钱，跟镇子里的学生也差不多。

一亩水田，上等的水田，在白鹤县甚至在陵山府都是金贵的，得十两银子一亩啊。她的凌大哥有三亩水田，其中两亩都是靠着自己慢慢攒出来的。因此也算殷实人家，才养得起她这个流民。

一开始凌家族人都还防贼一样盯着她这个外来媳妇，一开始凌阳读书卖水田凑束脩，族人又防贼一样盯着她。是族长打听过后，才拍案同意的。

为了族里能够出个读书郎，捎带族长也经常让有梁进货时给沈夫子一家送些府城里的小玩器。

“伯娘您放心，我记住了。”兰妮儿瞧着凌沈氏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赶忙劝慰，边搀扶着人往内院走：“娘，小阳！”

守着厨房的许氏瞧着两人，再看看身后空荡荡的，还有些楞：“沈夫子就走了？不见小阳？”

凌沈氏瞧着族亲妯娌呆愣的模样，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邀请人到达西厢房。一入内，她听得嗯嗯额呜咽，有气无力，仿若病的十分痛苦的呜咽声，咬着牙让自己推门而入。

凌阳没听得交流声，还有些警惕，极力琢磨着应对的各种计划。谁知下一瞬间就看见了自家的妇孺，并没有记忆中的大恩人沈夫子。

凌阳：“？？？”

捕捉到凌阳眼里也有些震惊，凌沈氏噗嗤笑了一声，将沈夫子交代的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

许氏扭头看看兰妮儿：“就……就除了一句伤感，就没来看小阳？”

兰妮儿点头若小鸡啄米，还委屈道：“娘，我觉得祖父口中的沈夫子，不是很好。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宋六爷那般慈爱。”

宋家是县城四大户之一，六爷是管理货郎帮的，超厉害。

她爹过年的时候，带她去请安过。

六爷六奶奶都颇为和善，还问她几岁会干什么，夸她能干。

许氏捂了自家女儿嘴巴，凶道：“别胡说，人到底是秀才公！朝廷有功名的人物，可以见县太爷都不下跪！”

最后一词，许氏说着，眼神却是看向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的凌沈氏，示意人一定要冷静要克制。

小阳编慈母饼的故事时，还得稍带一句运道好，说若非夫子郊游踏青，也发觉不了过目不忘这天赋。

凌沈氏双手死死掐住掌心，“我……我知道，只是恼恨，县尊大老爷送给小阳的书，就……就再也要不回来吗？”

“娘，会要回来的！”凌阳慢慢坐直了身，眼里簇着些火焰：“他上一回也是强调熬，现在还说熬。看来他应该知道真正打我的幕后黑手是谁！”

话音刚落，他明显就感受到凌沈氏双眸一闪而过的阴鸷狠厉，当即板着脸，冷声道：“娘，现在咱们还弱小，我没有功名，区区县试第一算不得什么，年年都有，不稀罕！因此咱们还是得忍！”

“想想慈母饼，想想我能够得到的配方，琢磨出来的配方。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都是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那些黑手想抢也抢不走的财富！”

这声声话语，带着劝谏带着对未来美好的希冀，许氏都忍不住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劝说面色忽然间铁青又眨眼间苍白的凌沈氏：“嫂子，您别想过去遭受的苦难，咱想想未来！小阳熬下来了，能带着你过上好日子才是正经事。”

凌沈氏听得熬下来一词，眼睛都猩红了，唇畔死死咬住，不让自己悲恸哭出声来。许氏她们不懂，但是她懂，她能懂贵公子凌阳话语中的警告，更能懂凌阳她一手养大儿子的绝望。

或许不认识沈夫子，就当个睁眼瞎，整天伺候农田伺候庄稼，凌阳会更加开心，毕竟不会因为天赋不会因为努力就被人觊觎。

凌阳考县试第一，错的不是凌阳啊！

他知道家里地被卖了，所以每天鸡鸣第一声就起来去山上砍柴，秋捡野果春摘野菜，背着去县城，一半给沈夫子一半卖上几文钱，换得做驴车进城的费用；知道自己穷，也不会跟学堂书生攀比什么，甚至还给富贵的学生跑跑腿，只求能够摸一摸上好的笔墨纸砚什么样子，求得人用废的纸张来练字，正面写完写反面，每张纸都写的密密麻麻的，一点空隙都没有；好不容易字端正了，厚着脸求着族长将他带到里正身边求来抄录登记的活计，跟着秋收农忙去更偏远的地方跑腿，脚都有泡了他还笑呵呵说锻炼过目不忘的能耐还练了字，往后去书坊找抄录都不用愁；去书坊抄书看书，大冬天手冻裂了流脓生疮都没喊过一声苦……

这一日日的积攒，一天天的血汗付出才得来啊！

结果什么的狗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硬生生的得熬，凭什么？

凌沈氏心里不甘愠怒翻滚，但面上却是含笑应下：“我……我现在还是去做慈母饼！老天爷开恩，咱……咱没必要把精力放在某些人身上。”

要是她争口气，她们当父母的争口气，小阳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但假设没有意义。

她现在能够干的事情就是做慈母饼，卖钱，卖大钱。

有了钱，她也能够雇打手！

垂首遮掩住自己一闪而过的阴鸷，凌沈氏在心里一字一字道。作为一个逃荒的流民，她手里见过血，杀过人！

与此同时凌阳听得凌沈氏虽然悲恸，带着对原身遭遇的不甘，但似也颇为理智，把精力转移到解决眼下全家的燃眉之急上，倒是狠狠松口气：“娘说得对！”

“何以解忧唯有赚钱！”

“咱们赚钱了，买辆驴车！在做个专门的好看的车厢，能够挡风挡雨的，免得冬日去卖，冷！”

凌沈氏嗅着唇畔淡淡的血腥味，重重点头。

许氏闻言跟着笑了一声，缓和屋内有些压抑的氛围，也不去想沈夫子这莫名其妙来一回到底什么原因，只道：“小阳可不许偏心啊。那什么车厢，也得给你婶娘来一个！到时候我让你有梁叔上山砍木，我娘家大哥倒是学过些木工，让他给咱们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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